老伴的“良藥”
(微小說)


老伴從派出所退休后,總是閑不下來。也難怪,從以前的上白下藍、橄欖色到現在的藏藍色,這身警服,他一穿就是40多年,習慣了忙忙碌碌,突然讓他這么休息了,自然是不習慣。為此,老伴他經常失眠多夢、郁郁寡歡,愛管閑事的火爆脾氣一點就著。我除了好言安慰,一時間也找不到其他辦法。 那天,我陪他去石牛水庫垂釣,還沒待多久,他就瞅見旁邊一雙長臂猿似的大手把一張漁網撒到了水面上,成群的魚在上面立馬跳起了肚皮舞。 “偷魚賊!”水庫醒目處立著“嚴禁用網捕魚”的告示,老伴他們釣魚也要按價交錢的。頓時,老伴“嚯”地站了起來。 “哪兒涼快待哪兒去!”人家壓根沒把他這個老頭放眼里。 “哪兒偷的(魚)放哪兒去!”老伴忘了自己已經退休了,結果,一番爭斗之下,老伴一只眼腫得不見光,那個“長臂猿”也因盜竊、毆打他人被行政拘留。 我嫌老伴愛管閑事,索性限制了他“人身自由”。待在家里的老伴,半天沒有一句話,手里攥著遙控器換過來換過去,不是警匪片就是刑偵劇??傊?,離不開他的老本行。 知夫莫若妻。一個干了大半輩公安的警察退休,好比一列飛馳的火車停車,雖已制動,仍有一股強大的慣性推動著往前沖。是的,人退了,心沒退。想要軟著陸,除非有緩沖。 那天,經過小區物業,看到一張招保安的啟事,我當即認定這就是那劑“良藥”,立馬報名并留下了老伴的手機號。 出來一想,讓一名曾經的警察屈尊干一名小保安?也許只是我的一廂情愿。心,又沉重起來。 熬到第三天頭上,終于聽到老伴的手機響了。我忙放下手頭的活兒,豎起耳朵。怎奈廚房和客廳中間隔著電視的噪音,只能耳眼并用,直到瞅著老伴的臉色“陰轉晴”,瞅到他接完電話奔下樓的急切,才長出一口氣。 回來后他仿佛變了個人似的,老伴一臉興奮地告訴我,物業請他干保安,當班長,帶十幾名隊員。還雄心勃勃地說,要用管理警務區的模式來管理小區。 我笑他“殺雞用牛刀”,老伴神速對上“治亂用猛藥”。他就是要用“牛刀”用“猛藥”來治理小區亂象,譬如亂停車、高空拋物、夜半擾民、入室盜竊…… 接下來,我就像坐家領導,天天聽“部下”匯報。有開心的、振奮的,也有讓我不安的。這天下班,老伴說,他在小區里看到“二狗子”了。 “二狗子”曾因強奸、搶劫栽在老伴手里,合并坐了8年大牢。后來我們才知道,老伴的退休之日就是“二狗子”出獄之時,更不知道“二狗子”出來后特意租住在我們小區?!岸纷印边€放出話來,要讓老伴這個保安班長顏面喪盡,一泄淤積8年的惡氣。 老伴和“二狗子”的一場較量在所難免!我替他捏一把汗。 “二狗子”選定的是小區三樓的一家黑燈戶,作為挑釁和羞辱老伴的第一站。那天晚上,他剛準備從屋后水管爬樓鉆窗進入這戶人家,就聽到老伴的聲音在樓下響起:“‘二狗子’快出來,再不出來,我報警送你去派出所,說你非法入侵住宅……” 不知是不想再進派出所還是懾于老伴的威嚴,“二狗子”選擇了及時收手,等他出來一看,老伴還有幾名保安正盯著他呢。 很快,傳來“二狗子”搬家的消息。搬家車駛出小區崗亭時,“二狗子”沖老伴揮了揮手,老伴還他一個慈祥的笑。這笑,讓“二狗子”的那雙冷冷的眼神,頓時變得有了溫度…… 日子就在忙碌中一天天過著,老伴恢復了曾經風風火火的模樣。那天老伴應邀參加公安局舉辦的慶?;顒?,一大早他就穿著一身筆挺的、沒有警銜也抖擻的警服出門了。我恍惚間看到,當年那個虎虎生風的小警察又回來了! |
